今天是大学物理课期末考试的日子。大约是昨天，物理老师在他和学生的邮箱里发了一封邮件，内容主要是回应网络上出现的针对他的，以及针对物理教学的一些错误言论。有些内容看起来真是可笑而可悲。

他讲的课，钻研和探究的成分要多一些。有的时候也会偏离主题，谈到他的人生经历和感悟上面去——同学们称之为“扯淡”。由于过多的钻研和“扯淡”，我们班的课程比其他班慢了许多。有的同学不满意，在网上开帖子骂他。

理想的情况是老师和学生应当保持一种平等的关系——在网上攻击老师，显然不是这种关系的体现。但是现状是，考试是第一位的，对于班里众多的优秀学生而言尤其如此。在他们看来，好的老师应该做的，就是尽他所能让学生考出高的分数。选择自己的教学模式本应是教师的基本权利，现在却因为必须迎合学生的需求，变成了mission impossible。这难道不算是大学教育乃至整个教育体制的一种悲哀？

物理老师在课上所做的钻研和探索，不是针对考试题，而是会涉及到一些更广泛的物理内容。就我所记得的而言，在讲电磁感应的时候，他讨论了一个在有限区域内变化的匀强磁场的问题：在没有磁场的外部区域，为什么也有感生电场？本来在我看来，这是使用电磁感应定律直接得到的结果。到了他的眼里就变得不可思议起来：这样我就有可能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立即感知到磁场的变化，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超距作用。本来确信无疑的事物，经他一说，令我反而糊涂起来。

我曾浏览过《费恩曼物理讲义》的第2卷，费恩曼这位伟大的物理学家和教学能手也在其中讨论了这个可疑的事情，并且举了一个称为A-B效应的例子来说明此事。我的物理老师说他也查找过相关的资料，并且找到了同样的例子，并且在课上向大家讲解。

很可惜，这个讲解我最终也没有听懂，主要是因为涉及到了一些我不知道的知识。我想，课堂上的其他人，可能有确实听懂的，但是没听懂的人应该占多数；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听。

另一个例子是他讨论了位移电流和全电流的关系问题。遗憾的是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弄明白。我甚至没有完全理解他提出的问题本身，所以这里就不仔细表述了。

物理老师虽然做了这些尝试，但是也不能算是成功。正如他所说，从这学期的物理课收获最大的是他自己。他自己弄清楚了很多以前没有仔细想过的事情。但是，他没有能够让在座的学生们全都弄清楚。原因是两方面的，一方面可能确实是他讲的内容确实有些超前，超出了学生的理解范围，另一方面，恐怕是同学们本来就没有想去弄懂这些考试范围之外的内容吧。前者或许可以通过调整教学方法来改善，后者就真的只能令一位充满热情的教师感到心灰意冷了。

这种探究性的学习，一直是我喜欢的学习方法。在讲单缝衍射问题时，我曾仔细地考虑过其中涉及的菲涅尔的半波带法，并且指出了它的不精确性(不能因为奇数个半波带的情况恰好剩下一个没有被抵消的半波带，就说这种情况对应亮条纹的极大。假如半波带的个数减少一个很少的量，每个半波带的宽度就会增加一个量。前者导致光强减小，而后者导致光强增加，在变化量很小的时候，两者的效果哪个占主要地位，尚未可知。)，和物理老师进行探讨。他很赞同这种探究精神。我曾试图更加定量地来解释这种不精确性的来源，进一步推导更精确的衍射方程，但是数学和物理知识有限，没有太大的收获。另外，书上的小字部分已经提供了精确方程的推导过程，尽管做法和我的想法有差别，但是结论已经足够，因此我也就没有做进一步的研究。

但是说到底，最挫损我的积极性的还是，这些内容完全在考试范围之外。知识不够，可以补充，我还记得有人曾为了解高考数学题中的递推式，学习了使用特征方程的解法。方法不同，也可以进一步研究，就像解析几何里面，除了死算以外，也有人在研究像“点差法”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简便计算法，并且在数学考试中屡试不爽。可是一旦考试不考，那就全部拉倒：我管你半波带法是精确还是不精确，反正在考试里，半波带法就是绝对的真理，把亮纹条件asinφ=(2k+1)λ/2给记牢了，就没问题了。

说到积极性，它有两方面的来源：有的人是为了探索真正的知识，有的人则认为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其实，它们都是可取的做法，只要愿意下工夫，都能取得好的成就。但是这两者还是有一些本质的不同：借用物理和化学的术语说，前者是自发反应，后者是受迫运动。受迫运动的物体，在外界强迫力的作用下动了起来，风光了一阵子，外力一旦撤去，由于阻尼的存在，过不了一会儿，就只能呆在那儿，啥也不能干了。

关于“扯淡”，我所记得的有：在哈尔滨忘记戴耳罩把耳朵冻坏的经历，在某个不知名的河边钓鱼的经历，以及自己曾经写过的诗，诸如此类，可以说和大学物理这门学科相隔千里，毫无联系。有的时候扯得太多、太远，所以拖慢了教学进度。他曾说过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把这些有意思的经历好好讲讲。可惜不太可能有这种机会。我倒是觉得，也许他可以开一门选修课，专门讲他在物理之外的一些趣事，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去选的。不过这样的课怎么考试呢？

下面是信的部分内容。原文中作者的意愿是“千万不能转发到网上”。我摘录在这里，虽然说基本不会被其他人看到，但是我还是删去了那些最好不要转发到网上的内容。剩下的部分，对于我的文章已经足够。

各位同学：

上学期我基于通识课程的创设理念，尝试采用“探究式教学”，希望能改变应试教学的死板，激发大家的兴趣，引导大家进行“探究式学习”，没想到发挥过了头，影响了上课效果和进度，在后半学期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悄悄作了改变，把原本不想发的课件也重新发到邮箱。没想到在圣诞节前后在南京理工大学吧上发现“大学物理肖传云咋样“的帖子，好不容易将其中的大部分黑我的帖子删除了，没想到近日又发现一个”明天物理分级考试“的帖子，其中不仅有各种黑我、黑A班的帖子，还有很多对于分级和考试的误传和误解。

我已经在课堂上给大家做了解释，也表达了歉意，希望大家相互留点面子，在下周二考试之前把那些黑我的和误传的帖子删去。

下面对一些误传和误解，说说真相。大家明白就好，但是千万不能转发到网上。

【帖子】c班最容易过，你想期末考试，考试改卷子大家都空白一大片，就你会做。

——根本不是这样。物理和数学改卷的方式不一样。数学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每个老师批改自己班上的试卷。物理采用的是高考集体批改模式，批改时名字是封起来的。登记分数时，可以看到名字，可是得分和扣分的都写在试卷上，很难改动，而且任何改动都要签名备查。

尽管近年大物期末考试题目越出越容易，不及格率还是偏高，因此，学校要求以后大物题目还要出得更容易一些。结果出现恶性循环，A班的学生看了往届卷子，觉得太容易而不用心学，而C班依旧是怎么简单都考不及格。而且，题目过于简单，就拉不开差距，高分扎堆，A班学习好的同学不能真正突出出来。有一年，一不小心，卷子过于容易，大放水了，结果A班绝大多数都在80分以上，按相对排名，90分的同学都跑来抱怨排名太低，这能怪我吗？ 也不要抱怨老师没水平，题目出得太容易。

【帖子】学校优秀率有限制，90分以上只允许15％，超过的话老师会压分

——根本不是这样。学校只要求大物所有学生的总不及格率不能超过25%，对优秀率并没有限制。学校原则上要求老师把握出题的难易程度，使大物所有学生总的成绩成正态分布（中间高、两头低），但是由于C班拖了后腿，题目出得稍微难一点，就大批不及格。无奈，近年出的题目越来越容易，陷阱也变成了提示，结果**实际成绩根本不成正态分布，而是出现两极化。**A班每年的平均成绩在80-85之间，经常是90分以上的占60%。学校如果要限制优秀率，也不会只对A班限制，而只会要求所有班级的总优秀率不能超过某个比率。再说，天下哪个父母会嫌自己的儿女太优秀？

【帖子】随便考，去B班可以的，C班讲的比较详细，A班得高分难，除非你是大神

—— 按课时要求，B班与A班的学时数是相同的，课件也大同小异，而C班每次是三节课，因此，C班可以上得比较慢，而B班与A班由于学时限制，不得不赶进度。我听过C班陈波的课，确实讲得不错，基本上是事无巨细、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讲。不过按照这个进度和这种繁复，绝大多数A班学生会忍受不了，而且学时也不够。B班与A班最大的差异，其实不是老师，也不是课件，而主要是A班的学风可能会比较积极，会相互激励。不过，真是想好好学的话，到哪个班都一样，不想好好学的话，去A班也枉然。所以，C班每年也有考得很好的，但高分比例绝大多数还是在A班，并不存在什么A班有高分限制，A班得高分难。

【帖子】咱说的就是他，不过他说有可能不教a班。说去祸害其他班

—— 既然 A班的大神们不认可我的教学方式，我不想耽搁你们这些牛人，改去B班还不行吗？我不“祸害”你们就是了，你管我去“祸害”谁？

【帖子】听他说下学期他还要搞学术论文评平时分，而且要我说老师水平跟你学的水平没一点关系，因为老师都差不多，课件一样。

—— 坦率些说，**我是把A班的太看成人物了，总想能讲出点物理思想，还想过通过“课程论文”来激发大家的兴趣。现在终于看清了，其实A班也不过是一群考试机器，追求的不过就是分数而已。**到了B班，我懒得扯淡了，“课程论文”也免了，上完课就走，轻松。以后有想法自己发教学论文，跟一群毫无兴趣的人费口舌无异于“对牛弹琴”。

后一半说法没错，B班、A班老师、课件差不多。如果说有什么差异，那就是我凡事都会“精益求精”，不断完善课件，而其他老师，课件十年不变，课件上的错误，也会十年不改正。本人唯一的过错，就是常常发挥过了头，牛皮吹大了。等我到了B班，不吹牛皮了，看哪个再来黑我。

【帖子】别进a班，我现在物理a班，老师上课各种点名，还爱乱扯。如果你想好物理，a班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 点名是学校要求的。按学校要求，无故旷课三次就取消考试资格。很多老师不想得罪学生，也不管你考得好不好，就不点名。你们如果喜欢，以后就这样好了。考不考得好，各人自己负责，不要怪老师不管。

【帖子】千万别去a班，c班老师讲的最详细，平时分高

—— 前面已经说明过了。“c班老师讲的最详细”是课时多决定的，“平时分高”是误传。

【帖子】当年分级一不小心考了全校第二，就到A班了，结果期末考了98，排40多名了。。。

—— 这只能说明A班考高分的多，也没什么优秀率限制。你如果“宁为鸡头，不为牛后”，那去C班好了，不要被学风差拖垮了斗志就好。

【帖子】卧槽……不要吓我，前面40个全是99，100？受不了了

—— 大概就是那年考卷过于容易放水的结果，不会每年都会有这么多高分扎堆的。 但A班每年高分多是事实，大多数情况下基本没有不及格的，有也只有1-3个。而C班，不及格的一大半，好的也就是60-70分，高分的偶尔也有，凤毛菱[麟]角而已。